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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江(5月2日)


  解说:黄宗江在中国同时代的文化人当中,是极富传奇色彩的一位杂家。他读过大学,痴迷演剧,当过水兵,写过剧本、文章,还做过文化使者。现在许多人一提到黄宗江,都会将他和与之参与主创的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联系在一起,而事实上,黄宗江的一生也总和浪漫的爱情难解难分。

  鲁豫:我看您精神挺好的。

  黄宗江:看怎么说了,82了。

  鲁豫:您身体不错,就是比以前瘦了,我觉得。

  黄宗江:我一三五瘦,二四六胖。

  鲁豫:为什么?

  黄宗江:一三五年轻,二四六。

  鲁豫:这是什么意思啊?

  黄宗江:我见一个人,哎呀,你现在瘦了,我说啊,上午见了一个人说,你现在胖了,我说啊,说你现在,哎,你现在还那么年轻,我说啊,哎,你现在真的老了,我说啊。

  鲁豫:采访黄宗江之前,他说他最近情绪不太好,因为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老之将至,老之已至,而他一生所追求的佳作还没有完成。虽然情绪有些低落,但是采访一开始,他还是很快就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沉浸在了自己那些浪漫激情的青春岁月里。

  解说:黄宗江1921年生于北京,父亲是留日学电机的洋翰林。后来在北京电话局做工程师。在黄宗江记忆中,父母从小就带着他看戏,这对他后来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黄宗江10岁时就写了一个名叫《人之心》的寓言剧,并在当时的《世界日报》上刊载。1935年黄宗江考入有着悠久演剧传统的南开中学读高中,开始在校内登台演出,展示出了才华。当时,许多角色需要男扮女装,黄宗江就经常扮演女角。所以有人把周恩来、曹禺一同称作南开的三大“女演员”。1938年黄宗江考入燕京大学外文系读书,但是对当时的黄宗江来说,已经把演戏放在了首要位置,而且陷入了一段“少年维特”式的烦恼。

  鲁豫:您那个时候在内心深处也是,还是喜欢演戏,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天才。

  黄宗江:哎,很喜欢演戏,可是没有当演员作为终身的事业。

  鲁豫:就因为觉得自己不是天才?

  黄宗江:哎,对。我那个时候我读书就那么回事,应该说演剧为主,甚至应该说以恋爱为主的,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我上燕京的时候,我17岁嘛,那时候17岁就,我已经暗恋一个女孩子了,暗恋一年了,也是我们南开的同学。

  鲁豫:从南开就开始暗恋了吧?

  黄宗江:女校的。啊?

  鲁豫:那从南开的时候就已经暗恋了吧?

  黄宗江:对了,已经有一年了,因为她也演戏,我也演戏,我们俩没一块儿演过戏,我就暗中写日记写了一年,后来我们就一块儿上学了。因为我们在中学都演戏嘛,就演这个,就演《雷雨》了。我那时候演周冲,她演。

  鲁豫:四凤。

  黄宗江:她演四凤。结果一个人演周平,周平也是我的好朋友,忽然我感觉到,其实我们那会儿都是很,都是爱情都是很文静的,很典雅的。我忽然觉得这个四凤跟这个周平眼神儿不对,然后我就看看这个,然后洗照片,不是大家登记嘛,我就有意识地就一查呀,我看四凤,就是四凤凡是有周平的照片她都洗了,有我,跟周冲的照片她一张也没洗。我就自杀了。

  鲁豫:啊?

  黄宗江:这我自杀了。

  鲁豫:那您怎么,采取什么方式?

  黄宗江:那我不说这事儿了,挺复杂的。那时候在街上,日本人统治的嘛,卖那个鸦片膏子的很多呀,我随便买了买,跟和咖啡一样就喝了一杯,就真自杀了。可是我跟那个女孩子始终就没有,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懂爱情。

  鲁豫:不过还好抢救过来了,当时。

  黄宗江:当时抢救过来了。

  鲁豫:挺危险的吧?

  黄宗江:很危险。当时就是要困觉,可是一困,就醒不过来了,一困就醒不过来就完了,可是要一醒过来又活了。他们就说,我很多朋友,八九十来个朋友就在这喊我,小黄,就把我给喊过来了。后来真发生了初恋了,我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了,当时你记得这个英格丽褒曼。当时演叫Intermezzo,有叫什么,中国翻译叫《寒夜情挑》,哎,我觉得这女孩子特像那个,后来呢我就找她演戏,给她排戏,她演戏不行。

  鲁豫:也是燕京大学的吗?

  黄宗江:也是,同学,比我晚两,晚一班什么的。这还真是一段初恋,可是她后来呀,她说我自杀过,她非常想自杀,她非常想自杀,她不是为我自杀,她是为另外一个男的自杀,你说那我受得了吗?所以简单地说呢,我就想啊,现在正是抗日战争时候,我蹲在燕京,蹲在美国人保护下在那儿念书,我还不好好地念,醉生梦死,还在那乱谈恋爱,我就想出走了。

  解说:1940年的冬天,对19岁的黄宗江来说,格外寒冷。他为情所困,中断了在燕京大学的学业,只身前往上海,投奔向往已久的“抗日孤岛”——上海的进步剧团。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黄佐临介绍,黄宗江考进上海剧艺社,走入了真正的戏剧团,并很快站稳了脚跟。不久他又加盟了黄佐临组建的上海职业剧团。

  鲁豫:您当初刚从北平到上海时候,在上海就立住脚了呢?

  黄宗江:我考进去的,当时呢黄佐临看上我跟,我跟石挥啊,黄佐临就说,让我跟石挥,还有我带着黄宗英,让我们住在他家里,因为看我们没地方住啊,在外面租房子这个那个,你们住在我家里,在他家吃饭,在他家吃饭呢,还要我们每个月交,比如说吧10块钱,一种象征性地,象征性地住在他家里,石挥就在客厅沙发上,我跟黄宗英就在餐厅里头弄俩小床,就这的,现在想起来真不容易,因为现在谁的家里忽然弄两个青年,几个青年,还有青年男女,还有黄宗英住在他家里,你现在想起来,我们现在后来成家以后知道,这个事儿是多费劲的一个事儿,是不是,可黄佐临就把我们接到他家里去了。所以后来我说,我说我是黄佐临的登堂入室大弟子啊,因为真登堂入室了。有一个很著名的笑话,就是我们散了戏回来,有的时候其实还很远的了,有时候我们连坐电车钱我们都省了,我们走回来。走回来就饿了,就开开冰箱呢就大家,可以开冰箱了,因为我们在他们家就很自由了,开冰箱找找东西吃呀,吃完东西,石挥在客厅里躺着呢,他说,忽然说宗江,这个冰箱的电灯好像没关。哎,我说好像我觉得亮着,我跟黄宗英就起来,起来就大家又开开那冰箱,一开开还是亮着。

  记者:那可不一开就亮。

  黄宗江:我们就又关上,关上以后好像关上了,再开开还是亮着,所以我们折腾了好半天,这一夜也没睡好,冰箱里面的电灯没关。很久以后才懂得这个冰箱里的电灯一开开是不关的,那时候。就这样呢,这样我在上海演戏,其实只有两年。只有两年呢,应该说那时候呢,应该是,应该说在那个时候还是很不容易的,已经是上报上都说呀,石挥跟黄宗江竞争话剧皇帝。

  解说:黄宗江带着妹妹黄宗英过起了闯荡江湖的生活,也在上海这个名家如林的地方有了不小的名气。1942年石挥主演话剧《秋海棠》而大红大紫,便有电影公司找黄宗江出演电影版的《秋海棠》。当时一统上海电影业的是日本人,黄宗江不想和日本人扯上关系,也不想与石挥竞争,再加上当时一大批戏剧名家,包括一位令黄宗江心动的女友,已经撤往重庆。于是黄宗江也告别了上海的艺友,辗转湘桂,到了重庆。

  黄宗江:我从上海来,人家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也不知道黄宗江在上海竞争话剧皇帝呢,又叫我管道具了。哎,又叫我管道具,我真是,我那时候真是年轻,我不在乎,管道具就管道具吧,是吧,将来我演戏我还是有出头之日,我对演戏还是,我虽然不是天才演员,我还是有信心的。

  解说:在重庆,黄宗江参加了夏衍领导的中国艺术剧社。在这个集中了夏衍,于伶,郑君里,金山,蓝马,张瑞芳等名家,班底强硬的剧团里,黄宗江很快就显现出了自己的实力,特别是他在《戏剧春秋》这出话剧中,“一赶三”的精彩演出,把一场戏中三个角色个个演得可圈可点,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黄宗江:我第三个角色呢,我演一个茶房,蓝马演那个主角,在喝闷酒。我收拾杯盘,我收拾杯盘呢,我就很感伤地哼哼两句。当时导演是郑君里,我说君里,我来两句,你听听行不行,我一边收拾杯盘一边哼哼,就是《武家坡》里的两句老词儿啊,“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我就哼哼,我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可是跟那个整个的感伤气氛非常吻合的,所以也落了一个大彩。

  解说:在重庆,中国戏剧史上有名的雾季公演,为黄宗江创造了许多的演出机会。不久他就得到了观众与同行的认可,拥有了“三大小角色之一”的雅号,并与蓝马,谢添,沈扬,一起被称为“四大名丑”。然而就在黄宗江声誉日隆的时候,他的感情再度受挫,加上忧伤国事,他又开始不安分了。1943年冬天,22岁的黄宗江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报名参加中国赴美参战海军,当了一名水兵。

  鲁豫:除了忧伤国事以外,您每次这个地点的变迁,事业的变迁跟情感也有关系,当时跟情感。

  黄宗江:有关系,又有失恋事件。就是我一个女朋友,回到她的原来男朋友那儿去了,这个也是一个,当时的一个因素吧。

  鲁豫:反正家事,国事,感情事都凑在一起。

  黄宗江:凑在一起。

  鲁豫:您当时周围的朋友大吃一惊吧,这黄宗江演戏演得好好的,怎么跑到,要去美国受训当海军了?

  黄宗江:是,也吃惊也不吃惊,因为我这人常常有那种。

  鲁豫:惊人一举。

  黄宗江:小小的浪漫,是吧。所以我常常以出走。

  鲁豫:来解决问题。

  黄宗江:来解决自己的苦恼。国事日非,那个时候,自己这个时候太儿女情长或者怎么样,是不对的,我得奋发图强,还是有这么个心的,是吧。

  解说:黄宗江与一千多名水兵一起漂洋过海,任务是接收美国赠送的对付日本侵略军的八艘军舰。而当他们驾着军舰回国时,日本已经投降,抗日战争已经结束。于是黄宗江借故患了肺病,因病被海军除名,回家养病。同时开始构想他的第一部大作《大团圆》。1946年秋天,黄宗江又一次走入燕京大学校园,过起了一边写剧本,一边读书,也一边谈恋爱的生活。

  黄宗江:我又回到燕京大学,念我的第九年大学,我就结婚了。我这个结婚是。

  鲁豫:是不是闪电似的,很快?

  黄宗江:很快,很快。可是我这个结婚呢,是一个并不幸福的一个婚姻,她比我好胜得多,她是要出人头地的。她跟我说呀,这个婚姻到底是英雄崇拜的,你过去是我的英雄,你现在不是了,等等吧,说了这句话。我们终于离婚,我不是说我是装病装着被海军开除了吗,这回我真的吐血了,这回真病了,真肺病了,然后我就躺在床上,差不多又躺了个两年啊,上海刚解放的时候我就,上海刚解放的时候我才上大街。

  解说:这次婚恋的失败,使黄宗江再次出走上海。他终于未能取得燕京大学的毕业证书。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他的写作,《大团圆》终于还是完成了。一个多难的岁月里,大团圆就是不团圆。1948年黄宗江的《大团圆》大获成功。这是黄宗江第一个搬上舞台和银幕的作品,也正是这部作品改写了黄宗江的后半生。他从演戏转为职业写作。

  鲁豫:黄宗江的听力不太好,在他家的大铁门外边贴着一张他自己写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如按门铃无人应,请重敲门,聋,耳聋的聋,聋起。非常地幽默。其实除了听力不太好,走路有些慢之外,他的精神特别地好,而且记忆力好得惊人,几十年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解说:1949年,黄宗江又一次激情萌动投身军旅,这一次他穿上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服,手中的武器不是枪,是笔杆子。他被分配在了第三野战军的文工团。很快,他就接手了一个让他日后成名的电影剧本创作。

  黄宗江:我参军以后呢,很自然的话呢,因为人家觉得我搞过电影,很自然的话就把我搁在什么创作组啊,很自然的话就觉得我应该搞电影,因为我那电影已经上演过。

  鲁豫:您参军以后,先把您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宗江:到南京啊,那时候三野,就是南京军区嘛,三野那时候陈毅司令员。但是这个有什么,你看过《柳堡的故事》没有?

  鲁豫:看过,我知道那是您写的。

  黄宗江:啊?

  鲁豫:那是您写的。

  黄宗江:是我改编的一个小说。这个小说,一个作家叫胡实言写的,这个也是上海参军的一个知识分子,可是当时已经是团一级干部了,已经肺病穿孔,只得养病。我的领导上就说,哎,这小说很好,预备发表,你去找他把它写成电影,我一看也很好,这个就建国前夕,我们就开始写了,使劲写呀,老通不过,甚至这么一句这个一句语言,这个指导员啊,小说里说,“我虽然是政治指导员,我看见好看的女孩子,我也会看一眼的”,这很好,很生活语言嘛,我就把这个写进去了。结果审查的时候给我一个大叉子,说这样的语言是不能用的,小说里还可以,电影里绝对不能用,是吧,可能很多人看过这个,我不说这故事了。就说是其实呢,是一个不恋爱的故事,不是恋爱的故事,被人误会了,被人误会了,以为是一个战士和村姑的恋爱,结果没有恋爱,只有恋爱的,恋爱感,后来那个战士也就出征了,这个胡实言就跟我说呀,胡实言也当过指导员的,他说我也碰到过这样的战士,他说按真实的生活,这个战士没有回来,已经牺牲了,即使回来了,二妹子呢,也结婚了。生活里大概是这样子。可是他说我想了想这样不妥,好像革命成功了,我个人的幸福没有了,是吧,他说这是因为我在生病,我有不健康情绪,革命成功了,我就牺牲了爱情了。他说我就把它改成团圆了,两个人见面呢,在大堤上见面,柳堡见面,那么就说明将来要好了。所以呢,后来这个作者是我很好的朋友,胡实言,所以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柳堡二妹子的亲娘》,副标题就是《多情的指导员胡实言》。因为我说我就是这个剧本的这个干娘,或者奶娘,人家亲娘是胡实言。

  解说:1953年,历经了7年多周折,胡实言、黄宗江编剧的《柳堡的故事》终于由八一电影厂摄制完成,与观众见面。那个年代,描写红色革命战争题材的影片是银幕上的宠儿。《柳堡的故事》大胆地开始在新中国战争题材影片中进行了描写爱情的尝试,影片倍受欢迎。片中插曲《九九艳阳天》至今仍广为传唱,黄宗江的名字也随着这歌声不胫而走。就在《柳堡的故事》成功之际,黄宗江也收获了爱情的果实。1956年,多情的黄宗江又狂热地爱上同龄军人阮若珊。阮若珊是一位早在12.9时代就投身红色革命的革命者,认识黄宗江之前已离了婚,带着两个女儿,在黄宗江万言情书的重火力进攻下,她接受了黄宗江的爱。1957年,同是36岁的黄宗江和阮若珊喜结良缘。

  鲁豫:你们认识在五几年吗?

  黄宗江:对,我们是1956年底,1957年结婚的。我找她那会儿呢,她已经是一个前线话剧团团长,带了两个女儿。她离婚了。半路上杀出我出来,我给他写了封信。她以为是我一个作品呢,几乎当着人就拆开了。那个时候呢,我们俩同岁,她比我大几个月,她比我大几个月呢,可是她当时呢,已经是个老(共产)党员了,话剧团团长,已经师级干部了,我当时呢,还是非党员,同时我才是个连级干部。这要是换过来,男的是师级干部,老党员,那女的是连级干部,非党员,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假如倒过来的话,男女这样倒过来的话呢,也许在我党我军是史无前例的。

  鲁豫:您给她写信她就同意了吗?

  黄宗江:她给我回一封信,她说我已经不想这事儿了,怎么样,我一看,我觉得成了。

  鲁豫:为什么呀,人家都拒绝了,您觉得成了?

  黄宗江:因为我的感觉上,她虽然谢绝我,我觉得成了。我去找她,她说,她就跟我说,其实呢我的家庭也很简单的,她父亲呢是一个大地主,可是1931年入党的,她说我的家庭也很简单怎么着。你要是拒绝我你干吗说这么些干吗,你家庭的事儿跟我说干什么。我就觉得行了。

  鲁豫:当时组织上没什么反对意见吗?

  黄宗江:没有,组织上没有反对的意见,我们俩在组织上眼里都挺好的,没有反对意见。

  鲁豫:她的家庭呢,没有嫌您是个白丁?

  黄宗江:对了,被你说对了。她父亲呢,就给她写了封信,说我家无白丁。

  鲁豫:就是没有不是(共产)党员的是吗?

  黄宗江:哎,没有不是(共产)党员的,结果来了个女婿,来个大女婿,是个非党员。这都一笑过去了。

  鲁豫:你很浪漫,她很浪漫吗?

  黄宗江:她的行动并不浪漫,可是骨子里还是挺浪漫的。我们俩还是挺合适的。后来我跟阮若珊结婚之后,我那二女儿,我二女儿刚刚还刚上小学,我二女儿说,又是黄叔叔,又是爸爸,那怎么办呀,就叫黄叔爸吧,我的二女儿。我们是非常和谐的家庭。

  解说:与阮若珊的结合,使黄宗江找的了一个安心之所。1958年,总政创作使解散,黄宗江到八一电影制片厂担任了编剧,阮若珊也转业到中共戏剧学院任教。他们在北京有了一个家。黄宗江进入了一个创作的高峰期,《海魂》和《农奴》就是这一时期他的代表作品。黄宗江成了新中国著名的剧作家。在将知识分子归属资产阶级名下,把人的出身和历史层层审查的政治氛围下,黄宗江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然而黄宗江终于未能躲过文革的劫难。1964年,他前往炮火连天的越南南方,出生入死,创作了一部自以为是立下了战功的话剧剧本。不料,这个剧本成了“林彪委托江青召开部队文艺座谈会纪要”里记载的批判靶子。

  鲁豫:您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吗?

  黄宗江:我跟你讲,1964年,我们的原子弹爆炸那天,我们到达越南。1965年,整整呆了一年,1966年的春节才回来。我们不是作客,我们去拍电影去了,并且我们是在越南南方,去南方呢还要走胡志明小路,一年多呀,这个呢,我产生了一个我的重要的作品,我写了一个话剧,因为我早就想啊写话剧,我就把它叫做《南方啊,南方》,我人还没回来,剧本就寄回来了。八一电影厂这个剧团就在排演,同时我觉得我写得也,因为我到底生活过,我觉得写得很得意。我写了一个越南家庭,写了一个美国家庭。这个越南南方的母亲是了不起的,是又慈爱又有斗争性的,美国方面的母亲呢,也是很好的,是一个莎士比亚教授,是反对这场战争的,是同情越南人民的。结果我哪知道我一回来,我们那个厂,老厂长来接我,我在汽车上就听出他没说不行,他说你回来再说吧,我就知道有漏子,我回来看,我老婆当时去四清了。我一看她给我留下的信,意思说你犯了大错误了。

  解说:应该说,黄宗江在此前也被指责有过错误,《柳堡的故事》每逢运动就总要拿出来运动一下,说他写了人性论,写了革命与纪律的冲突等等,但这一次的遭遇却是黄宗江万万没有想到的。

  黄宗江:这个时候文化大革命来了,我就背着这个,写了“大毒草”了,当然就已经预备整我了,党委点名了,我已经作为重点艺人了。我还有一个罪名呢,更大的罪名,为什么说,说我是开始点名就说我是三十年代反动文人,因为江青她们,就是林彪委托江青这个纪要啊,主要就是30年代文艺黑线,这四条汉子,周扬、夏衍等,他们是文艺黑线,我三十年代成了一个反革命的名词了,给我来了一个三十年代反动文人。

  鲁豫:您三十年代的时候正好在上海呢吧?

  黄宗江:没有呢,三十年代我还没在上海呢,还念中学呢。

  鲁豫:哪怎么算上的?

  黄宗江:所以我就说呀,这个职称太高了,我说三十年代反动小孩儿。那我的检讨当然不能通过。

  解说:黄宗江成了左派大军祭旗的牺牲品,帽子一顶顶地扣到他头上。他终于被打成反革命,并且一度被发配到甘肃天水。

  鲁豫:这个事儿之后给您扣的帽子是什么呀?

  黄宗江:三十年代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三十年代反动文人。然后一抄我家呀,我在我们学校燕京门口买了燕京的照片,彩色的那种上色的照片,有司徒雷登的照片,司徒雷登不是校长吗,我也不知道呀,结果一抄家呀,忽然掉到地上一看,地上有个司徒雷登,哎呀,我真想消灭罪证,我说这下子可麻烦了,又给我来了新的头衔,叫这个司徒雷登的黑宠儿,然后再把它正规化一下,就是美帝文化特务,这是三顶帽子。

  鲁豫:这是在批斗的时候?

  黄宗江:啊,这是批斗的时候,这很一般化,喷气式,连陈毅老总都有,那会儿小报上都有。还有人跟我说,一看陈毅老总喷气式,一看就不像好人,我说谁这样能好看?

  鲁豫:当时您老伴儿在什么地方?

  黄宗江:老伴儿在另外一个牛棚啊,她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原来是这个中央戏剧学院的,李伯钊是院长,杨尚昆的夫人是院长,任党委书记,她是党委第一副书记,在另外一个牛棚。

  鲁豫:她的罪名,她的帽子是什么?

  黄宗江:她是走资派呀,有一次她的罪状贴出来了。我的女儿,我的大女儿马上去学校的墙上看,都抄下来了,什么这个,说阮若珊在行军途中讲《茶花女》《复活》,腐蚀部队,这个,就这种罪状,我老伴儿。

  鲁豫:您跟老伴儿各自被关在牛棚多长时间?

  黄宗江:基本上,这十年基本上没在一块儿。

  鲁豫:那将近十年没在一块儿,你们之间书信来往可以吗?

  黄宗江:书信来往呀,也是被审查了,被检查了。后来我老伴儿恢复工作比较早,那会儿什么中央戏剧学院,她很早就到那个什么叫核心组织,副组长,等于第二把手了。这个忽然来一阵批林批孔,把她给揪出来了,揪出来大字报说,黄宗江给他老伴儿写信说,我们都是时代的不幸者,满院大字报就批阮若珊,等于批我,我们时代的不幸者。我没有这句话呀,这句话有点像我的,酸不溜丢的,什么时代的不幸者,那时候有点像我,可是我有这句话,我在八一厂就挨批了。

  鲁豫:那您老伴儿那个时候也得交代,在背后跟您一块儿。

  黄宗江:她交代不出来啊,她想不起来,她这个糊涂,难得糊涂,我有专文写的,我说《难得糊涂的老伴》。

  鲁豫:我看过那篇文章,把小孩落在厕所里。

  黄宗江:哎,对了。

  鲁豫:自己也落在什么地方。

  黄宗江:她就有,她是这么个人,这真事儿,她把小孩落在厕所里头,这是真事儿。可是我写的她大事不糊涂,天安门前发生的事儿,她都不糊涂。从12.9到4.5纪念周恩来等等,天安门前发生的事,不糊涂,可是生活里是糊涂得一塌糊涂,极其可爱,人要是那么糊涂,我老伴儿一点儿家务不会做,是特笨的人,我就欣赏她的笨,一个妻子能这么笨,也是很可爱的事情,所以我们俩人都,高度地一致,我也很笨,俩人一块儿笨吧,是吧。那个文化大革命就过去了。

  鲁豫:天啊,现在这么一说就可以说文革就结束,那可是一天一天熬过来,熬了十年啊。

  黄宗江:十年啊,很多我们过来人都这样讲,抗日战争八年啊,觉得很快,过得很快,这十年过得很慢。

  解说:当文革恶梦结束,黄宗江和阮若珊都已年近花甲,人生一段壮年时光被浪费掉了。黄宗江重新拾起了笔,又进入了一个创作高峰期,《柯棣华大夫》、《秋瑾》等作品纷纷问世。他还作为文化使者到国外讲学。认识黄宗江的人都会感到他是一个充满活力,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人。但是两年前老伴儿阮若珊去世,却使黄宗江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鲁豫:我觉得您老伴儿这像照得特别好。

  黄宗江:我老伴儿可是个好人,走了快两年了。可是没到金婚,是吧,可是没到金婚。

  解说:几十年来,黄宗江一直精神十足地活跃在中国的文坛、影坛、剧坛、视坛,是一位众所公认的杂家。不过最让黄宗江恋恋不舍的还是登台演戏。

  鲁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您就一直做演员,没有去做编剧,没有搞剧本,后来人生会不会跟现在一样?

  黄宗江:我恐怕我这样,你说的做演员的事情,这个演戏是有,这是一个很有意思、很吸引人的事情,就所谓有戏瘾的事情。就是百老汇啊,有一句成语,Once an actor,whole life an actor。

  鲁豫:还不是always,whole life an actor。

  黄宗江:whole life an actor,说一个人当一回演员,一生就是演员,这些话有些道理,所以总是恋恋不舍,当然现在没有什么,没有什么野心了,是不是。

  解说:2003年,黄宗江在艺妹卢燕的鼓励下,一直在构思一个新的剧本《艺人》,他把它称作自己最后的杰作。该剧描写一对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恋人,两人都是演员。如今男演员是老丑角,女演员已不能再登台演出,只能在台下看她的恋人演出。在一次演出现场,男演员演罢老丑角,在后台坐化了,他的恋人在观众席上也坐化了。黄宗江希望能写成这个剧本并出演戏中的老丑角。

  黄宗江:所以我能演成这个,我自个编剧,我也作为主要配角的这个戏呢,也完成一种我上天唱戏去了的愿望。我尽量还要做到火焰扑不灭,杰作要完成。

  鲁豫:我们等着看您这个戏,还有别的戏。

  黄宗江:希望吧。(完)

  首播:5月2日 21:10

  重播:5月5日 00:00

     5月8日 15:05

     5月11日 15:05

 

来源:   2004-04-30 09:55 编辑: 蔡玉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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