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18户渔民几百万元投入转眼化为泡影（几乎全是黑水跟红水，文蛤跟毛蚶当时全张嘴了），经追查污染来自一百多公里外的9家造纸企业（你1000多万损失在哪啊，什么都没有就说1000多万，谁付啊），1000多万元损失谁来承担，请关注本期案与法节目——渔民的损失谁来赔！

　　开始语：2000年10月，河北省乐亭县18户渔民的养殖场突然遭受了来自上游水域的污染，大批海产品的死亡给渔民造成了1000多万元的经济损失，为此，渔民们将远在上游100多公里外的9家造纸企业告上了法庭，那么渔民们能否打赢这场官司呢？我们一起来看记者发回的详细报道。

　　地处渤海之滨滦河三角洲的河北省乐亭县，海岸线长98公里，滩涂面积65万亩，是全国滩涂贝类精养区之一，拥有北方最大的文蛤养殖场，1997年以来，为发展海水养殖业，乐亭县渔民孙有礼、高建福等18人经当地政府批准，集资数百万元，在当地的沿海滩涂合伙开办了5个贝类养殖场，一个鱼类养殖场。

　　采访渔民：我们从乐亭县政府承包的滩涂，每年都向政府交纳滩涂费，一亩地有50块钱一亩地，还有30的，我们属于股份制，集资入股，养的都是贝类，有文蛤、青蛤、毛蚶。咱们一开始投入了有多少，投入了300多万。

　　经过两年的养殖，眼看就要丰收了，不料，一场卒不急防的灾难降临到乐亭海域。当几个养殖户一同来到海滩时，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采访渔民：2000年10月初，我们的看护人员给我们送信去了，我们到滩上一看，几乎全是黑水跟红水，文蛤跟毛蚶当时全张嘴了，看着一片跟棉花开花似的。

　　2000年10月，从滦河上游排泄下来的污水涌入了渔民们的养殖场，致使即将成熟上市的文蛤、青蛤、毛蚶等贝类鱼类成批死亡，大部分绝收，损失惨重。

　　采访渔民：文蛤、青蛤以前在沙底下一寸到二寸，生长靠吃海里的微生物，一污染，文蛤就都钻出来了，嘴自然而然地就开了，全死了，文蛤见到红水或者黑水，有刺激的水，生存不了，当时一看大伙也就都傻了，也没路可走了，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

　　距渔民养殖场两公里处有一个二排干闸，来自滦河上游的污水就是通过这个闸排向大海，这是事发后，农民自己拍摄的闸口处河水水质状况。那么污染源又是从何而来呢？经调查分析，滦河上游的主要污染物是造纸黑水，于是渔民们沿着河道逆流而上，一直查到了100多公里外的河北省迁安市。

　　采访渔民：当时我们几个负责人商量，从河道往上沿着走，我，我们都是步行，一直查到滦县跟迁安，查到他们造纸厂家门口去了。

　　迁安市位于河北省的中南部，造纸行业非常发达，一度成为迁安市的经济支柱，但与经济发展不相适应的是这些造纸企业每年都要向流经的滦河水中排放大量的工业污水，据有关部门统计，滦河流域内90%的污染物来自迁安的造纸等企业。以前因为这些工业污水顺流而下，养殖场贝类死亡的现象时有发生，但是像如此大规模的污染还是第一次。

　　采访渔民：以前污染过，但是能（被土地）稀释了，水稀稀拉拉地来的少，2000年，水来的特别猛，特别大，一涌而下，全放到大海里来了，所以说整个的海滩全是黑水。

　　巨大的损失使渔民们的生活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采访渔民：家家都是靠贷款，靠借的钱投资，现在家家扛着贷款，眼下就是维持生活，没资金投入。当时我们通过专家的计算，（投入了）大概是360-370万，但是我们直接经济损失就多了，将近2000千万。眼看着到收获季节，马上就全死了。

　　但是在与迁安的几家造纸企业的交涉过程中渔民们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迁安县造纸厂对渔民们提出的1000多万的损失不予认可。

　　采访迁安市第一造纸厂厂长：你把这个实质的东西，起码在24小时之内，向海洋管理部门报告损失，你1000多万损失在哪啊，什么都没有就说1000多万，谁付啊？

　　那么渔民们的损失究竟是多少呢？有关部门根据下列公式计算出渔民们所受损失为1365.97万元。

　　评估公式：Y=（M*X*N*P-F）*S（Y：损失量，M：每亩投放苗种数，X：成活率，N：成品规格，P：受污养殖物损失率，F：已捕产量，S：受污染面积）

　　无奈之下，18户渔民对迁安第一造纸厂、华丰造纸厂等9家企业提起诉讼，要求被告赔偿损失并停止排污。在9家被告企业中，河北省迁安化工有限公司是唯一一家排污达标企业，成为被告他们觉得实在是有些冤枉。

　　采访河北省迁安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郑宝海：我们确实是河北省排放达标企业，我们也每次受到方方面面的表彰，一个在投入上，另一个在合格达标上，所以我们认为做的已经是尽善尽美了。但是还出现了这些事情，我们当时感到不可思议。

　　2001年12月，天津海事法院对这起特大渔业污染案件进行了公开审理。在庭审过程中，双方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被告的排污行为与原告养殖物的死亡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和排污达标企业是否承担赔偿责任两个问题上。

　　排污企业对自己的排污行为始终无法回避，而渔民对自己受到的侵害予以了充分证明。

　　采访渔民代理人：案发之后，及时把污水的水样通过一定的程序提取到，要进行化验，这是最重要的工作。

　　采访渔民：水质的鉴定是在秦皇岛引青工程水质监测站

　　而对于排污达标企业是否承担责任的问题，国家环保局有相关规定，一、“达标排放单位”是行政管理部门对企业最低的要求；二、不能因为“达标”而免除由于侵害造成的赔偿责任。

　　一审法院经过审理认为18户渔民的损失与9被告排污行为之间具有因果关系，被告的排污行为侵害了渔民们的合法权益，故判决9被告连带赔偿原告人民币1365.97万元，同时责令被告停止侵害，消除继续污染的危险。

　　对于一审判决迁安第一造纸厂等8家企业表示不服，他们认为原告方提供的证据不能证明水域的污染是被告造成的，因此他们上诉到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

　　庭审：本案被告所提供的证据不具备客观的。一、乐亭县环保局环境监测站监测报告，报告监测地点是一号、二号、三号滦河流域涉及承德唐山两各地区。

　　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鉴定机关对污染情况的认定是正确的，但是考虑到养殖场的水产品应该批量出售，不可能以零售价格出售，因此对评估报告计算的损失数额进行适当的调整，在1365.97万元的基础上减去30%，即实际损失为956.179万元。同时法院认为渔民们在靠近排污的河道和入海口从事养殖业，具有一定的风险性，渔民们应自行承担对风险评估不足的损失286.851万元。对于排污达标企业迁安化工公司，法院认为其承担责任应与超标企业有所不同，故判决其他8家企业赔偿渔民655.325万元，同时承担连带责任，迁安化工公司独自承担赔偿责任人民币14万元，不承担连带责任。

　　主持人：欢迎张律师来到我们演播室参加讨论。张律师我们看在这起环境污染的案件中，几家造纸厂是作为被告出现的，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所在的迁安县离原告损害事实发生地乐亭县是有100多公里，因此不承认自己就是污染源的造成者，但是法院为什么不采纳他们这种说法，最后还是判决由他们来承担赔偿责任呢？

　　律师：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尤其在本案这样一个环境污染造成的损害赔偿案件中，这个问题就特别值得大家来关注和讨论。根据我国法律和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任何一个当时人对自己提出的诉讼请求所依据的事实，以及任何一个被告方要反驳对方所提出的诉讼请求他所依据的事实，当事人都要各自提供相关支持自己主张的一个证据。但是在几类特殊案件当中，法律考虑到当事人举证的一个可能性和举证的一个复杂程度等等很多技术上的问题，法律明确规定在这几类特殊案件当中，有一个举证责任相反的，由一个对方提供举证责任这样一个基本的规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讲的举证责任倒置。例如本案当中的渔民，他们向法庭说明因为水域的污染，给他们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如果在正常的举证责任当中，应当由渔民来说明被告，也就是污染企业他们这样的污染行为是自己水域受到污染的直接原因，但是恰恰环境污染案件就是我们刚才所讲的法律规定的几种特殊的举证责任倒置当中的一种，因此法院并不要求原告对这样的一个因果关系提供证据，而是相反，要求几个污染企业本案当中的9家被告来提供证据，证明原告造成的这样的经济损失和自己的污染行为不存在因果关系。如果被告不能提供这样的证据，被告就要承担对自己不利的诉讼结果。

　　主持人：我们也注意到在这起案件中，经过两审才有了结果，但是一审判决也好，还是二审判决也好，都提到让这九家企业承担的是连带责任，那什么是法律上说的连带责任，什么情况下才会承担连带责任呢？

　　律师：连带责任是我国法律规定承担责任形式的一种，那么它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呢？通常是说责任人有两个以上的情况，可能是自然人，也可能是法人，也可能同时既有自然人又有法人这样的一些情况，也就是说有两个以上的责任主体的情况下，法律就要考虑这两个以上的主体分别对于原告承担怎样的责任，比如说有的案件法院会明确判决说被告甲赔偿原告50%的经济损失，被告乙赔偿原告另外50%的损失，这样的责任形式就不属于连带责任，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法律考虑到更加充分地保护原告一方或者说受侵害一方的利益，要求各个被告之间共同对原告承担责任。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法院要求我们两个人向原告共同承担连带责任赔偿1000元的经济损失，那么这样，原告可以只向我要主张这1000元，也可以向我们俩个人各自要500元的损失，当然了，承担了连带责任的各被告之间，如果有一方或者几方承担的责任范围超出了自己实际应当承担的范围，那么他可以在向原告赔偿之后，再向其他的被告来主张，但是这时候就和原告无关了。法律用这样的方式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原告的合法权益。因此，因为这样一种特殊的承担连带责任的形式，法律对于连带责任也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范围，就是说只有法律明确规定被告承担连带责任的情况下，才用这种特殊的承担方式。法律规定的有很多种情况，比如本案当中就属于一种比较典型的承担连带责任的情况，就是共同侵权，几家污染企业共同给渔民们造成了这样的经济损失，因此法律要求他们承担连带责任。另外我们通常碰到的承担连带责任的形式，比如说，合伙企业，合伙人对合伙企业所负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当然这样的情况法律规定还有一些，总之，只有在法律规定承担连带责任的情况下，才会要求被告承担连带责任，最大限度保护原告的合法权益。

　　主持人：通过您这个点评，我们发现环境污染有两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一个就是在举证责任上是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还有一个是在承担责任赔偿方式上用的是连带责任赔偿方式，好，非常感谢张律师来到我们演播室参加讨论，谢谢。

　　结束语：经过两年的诉讼，渔民们终于为自己讨回了说法，但是由于执行工作遇到重重困难，使判决生效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渔民们竟然没有拿到一分钱的赔偿。就在我们的节目即将播出之际，我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在法院的努力和当地政府的大力协助下，原被告双方达成了和解协议，渔民们终于拿到了赔偿，而法院的判决也不再是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