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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力：经济观察报总编辑
主持人：我们特别想知道，咱们这种评选的标准是怎么掌握的？
何力：你看，现在我们《经济观察报》和北京大学联合有最受尊敬企业的评选，我们两家联合办的，我们还跟香港管理和营销协会，办了叫最佳营销奖的评比，在国内看谁的营销方案好等等。我们还有一个跟更多的经济学家一起合办的，叫观察家论坛。就是我们做了很多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不仅仅是中国的媒体做，国外的媒体也做。你看《福布斯》，有富豪榜，《财富杂志》有世界500强的排名等等，就是都有各种各样的，我们叫评比、评价、排名，这是跟行业的特点有关的。你说报纸也好，杂志也好，它这个行业开办的时候，可能不用花很多钱，找一些人，买一些电脑，就可以开始。它印出来很多东西，花很多钱，请了很多人，不断的年复一日，日复一日这样做下去，它实际上最后也没有形成什么资产，跟企业不一样，企业还有机器、设备、固定资产，那么像传媒这个行业，它形成的固定资产，特别是报纸、杂志，很少。它最终的那些投资，那些花费，形成了什么？它既然没有形成资产，它形成了一个无形资产，它这个无形资产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它这个品牌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我们叫“公信力”，它代表的是一个“公信力”。就是说，只有媒体它才能够去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房地产商自己说，我是十大楼盘之一，他说他是十大楼盘，公众没有人相信，因为觉得他是叫什么，利益中人，他是那个里面的，他当然自己说自己好。只有有一个客观的第三方，他可能才会能够对社会经济生活的评价尽量去客观。所以我觉得媒体它负有对社会经济生活进行评价，一个天生的责任。
主持人：我们做这个二十佳这样的评比，包括营销的这样的评比，是考虑到更重的是我们的责任，还是说我们也在考虑我们自己报纸的影响力？
何力：一定是两者缺一不可的。甚至我认为，作为我们，是一个社会中的一个法人，或者是一个主体，他首先要想的，是自己的品牌如何成长。一个报纸，或者说一个杂志，它的成长的过程，其实就是两条道路，一条道路就是说，你的内容，你的编辑记者写的那些报道，是不是读者喜欢，读者需要的，另外一个就是你的品牌，如何去推广，如何借助，你对社会经济生活的这种参与，如何去推广。过去，中国的报纸、杂志也参与，但是有的时候有一些缺点，是什么呢，就是不够公正。过去我们有一些报纸和杂志也搞这种排名，往往是说，你这个厂商给我钱多一点，我就把你往前放一放，你给我钱少我就给你往后放一放，这样的排名的结果，你是在毁坏你的公信力。那你这样排一次，排两次，排三次，人家就觉得你这个不准，你这个跟实际情况是不相符的，你就没有公信力。如果说我们公信力是10的话，你搞三个就相当于花掉了用完了，那你就不能够再维持下去了。所以我们觉得，一个媒体，如果要想让你的品牌增值，你的评价必须要是客观、公正，如果能做到客观公正，也很简单，就是你要透明，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要公开，要透明。你的标准是什么，你要告诉大家。谁来参加这个评选，评委都是谁，你要登出来，告诉大家。这个结果是怎么个程序，要透明，我认为这个是最重要的。至于说评选过程之中，可能也会有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和缺点，但是如果你做到公开透明，大家就会理解。我们也注意到一种评价，我们这份报纸是一份市场化的，这样一个大背景下的一个产物，但是人们同时又评价说，说《经济观察报》它有雄厚的资金背景，在很多报纸为资金而困难的时候，它不存在这份困难。我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确实是需要有资金的考虑，因为什么呢，我们要做什么，我不能说，我要做一辆奔驰车，但是我手里什么都没有，那么我觉得无论是对你自己，对从业人员，还是对市场，对读者，都是一个不负责的事情。那么《经济观察报》有这个企业，或者是其它的这个企业来投资，或者来支持，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事物就是这样的，我们不好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去计算出说，究竟是哪一个因素，在这个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它是权重最重要的，但是如果你非要让我说，在《经济观察报》的这个三年的发展过程中，哪个因素是最重要的，我觉得，这些可能都是很重要的。
主持人：谈到咱们这张报纸的这个生存化的道路问题，我们也能够感受和看到，《经济观察报》这两年来的发展和进步，我不知道你怎么评价我们自己的这份报纸？
何力：应该说《经济观察报》是一个很年轻的报纸，我觉得《经济观察报》的产生，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时代的背景。那么我们这个时代，是什么样的一个时代，最核心的问题是中国经济在发展，中国的经济在进步，中国从计划经济正在向市场经济逐渐的转型过程之中。为什么会说这是最主要的因素呢，因为过去我遇到一些很老的一些记者，因为过去是计划体制，他过去是跑纺织行业，他可能做了30年记者，一直就是在跑纺织行业，他可能都快成了纺织行业里非常熟悉的一员，因为那会儿谁知道新闻来源呢，是政府部门，纺织部知道纺织的新闻，邮政部门知道邮政的新闻，而工业部门知道工业的，农业部门知道农业的，所以记者呢写新闻也很简单，就是到政府部门问一问，你们最近有什么精神有什么计划？因为计划经济嘛，所以他就可以把新闻都获得。但是随着向市场经济的发展，你会发现，新闻的来源，我们叫新闻资源，首先发生变化，就是说，可能你到纺织那还可以知道一些新闻，但是如果你想了解互联网，你想了解现在有多少网民，你想了解互联网行业，有哪些最新的变化，你想了解风险投资行业，最关心什么，可能你去信息产业部也能获得一些，但是你可能找找张朝阳，或者找找互联网行业的领导者，他也能告诉你很多很多。所以随着中国市场化的进程，我们就有越来越多的新闻，需要从市场上去获得，所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我们称之为面向市场的，报道经济活动的报纸的产生。另外一个就是说，中国向市场经济变化的过程之中，有很多新的东西，过去我们没有证券市场，我们是1992年以后，开始有了证券市场，才有了证券报道，那么最近这两年，开始慢慢有期货，我们有了保险的新闻，我们有了越来越多的关于资本市场的这种新闻，我们也有很多关于新兴行业的新闻，你看这两年汽车新闻也很火爆，房地产也很火爆，因为过去这些都是很弱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这个行业本身也没有得到发展，那么现在这些行业发展了，还有关于连锁的报道等等。我就觉得整个中国的新闻界，关于经济报道的变化，核心的是中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越来越多的新兴行业和新兴事物的出现。还有第二条，我觉得，就是说我们，正在逐渐进入一个信息化的时代，信息时代的特点就是说，带来了信息的大量的传播，但同时反过来，一个人每天用来消化信息，或者说消费信息的时间又是有限的。你是律师，他是教师，有的人是企业家，他不可能一天到晚总是在看信息，那么实际上对传统媒体，特别是报纸，或者杂志，提出了比原来更高的要求。就是说什么呢，你要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你的空间是有限的，要给读者，或者我们称之为受众，是经过梳理的信息，是经过编排的信息，是针对他的信息，是对他有用的信息。就是说你找好了你编排的方式和针对的对象，你的报纸就找到了市场化的生存的道路。
主持人：说起走市场化的道路，可能很多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什么叫走市场化？
何力：我前天去参加一个很高端的中央政府一个部门办的一个杂志，它要改版，他们也要走市场化的道路，我觉得这个很好，但是他们很担心说，那走市场化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登一些漂亮的女人的照片的封面，我这个杂志才能卖的出去？因为他看大街上现在这个杂志都是只有漂亮的女人的封面的杂志才能卖出去，他说因为要卖出去就要得弄这个。我说这个是对市场化的歪曲，因为所谓的市场是交易之地，你自己核心的优势是什么，你的资源，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拿去交易，你明明是说，你很有学问，你有很多的政府资源，你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大方向，你不拿这个去到市场上，难道你不觉得市场上是需要这个的吗？企业家不需要了解政府的政策吗？都需要。你不拿这个去交易，你说你拿一个美女去交易，这怎么能称之为市场化呢？所以他们当时有的人就说，他是叫这个曲高和寡阳春白雪，所以卖不动。我说这又是错误的。为什么？我说你其实还没有做到曲高，如果你真正做到了曲高，就一定卖得出去，曲高要卖给那个喜欢曲高的人，曲中要卖给曲中的人，只是说，你不能够把市场化简单地理解为，就是说，叫庸俗化才叫市场化，美女才叫市场化。我觉得我们对市场化，《经济观察报》要坚定地走市场化的道路的一个最根本的一个认识，就是说市场有没有需求，有没有对经济的新闻的需求，有没有对重大经济新闻的需求，有没有对前瞻性的、对战略性的经济问题的需求？我们认为有，我们认为13亿人，很多人有这样的需求。可能是几百万，也可能是几千万。那么我们就是要做一份办给这些人看的报纸。你要坚定不移地朝这个目标去做，你就相当于一块吸铁石，这些人是分布在13亿人当中，你要想办法把他们吸出来。你找到他们了，那你就是市场化了。你没找到，那你就没有市场化。
主持人：就是说，纵然我们有雄厚的资金的背景，但应该讲，我们这份报纸的发展和进步，在某种程度上，它的定位可能更重要，能这么去讲吗？
何力：我觉得你说得其实很对。为什么呢，钱总有花完的那一天，就是说，我准备拿出一千万来开一个饭馆，如果没有这个一千万的本钱，我的饭馆开不了，因为我租不了场地，我没有办法请厨师，我也没有装修，我就开不了，但是这个饭馆最终的成功，显然跟这一千万是很有关系的，但是你想想，如果饭馆开张以后，菜做得不好吃，服务很差，没有人来吃饭，他这一千万很快就花完了，花完以后的结果就是关门。所以我觉得《经济观察报》能够有今天，我最愿意说的一件事情就是说，我们经过两年半，不到三年的时间，我们实现了盈亏平衡，而且我们还会能够不断地能够产生利润，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最重要的。
主持人：您谈到《经济观察报》，它的历史只有两年多不到三年，我们以前有《经济日报》，还有《中华工商时报》，另外跟咱们前后时期差不多时期诞生的《21世纪经济报道》，还有很多，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说2002年被评比为有影响的，跟其它的著名媒体一起，但是在你诞生的时候，你毕竟是个刚刚出生的，是一个零的报纸，我们很想知道，你这背后有什么故事，有什么经营的举措，使得我们从零走到了今天？像您讲的，盈亏平衡。
何力：其实很多事情，我现在发现，往往是越简单的事情越难说清，就是说，你说一个企业的成长，最关键的是什么？是人。于是我们说，那么想一想，这个事情对不对？是不是靠人？OK，是靠人。但是你仔细想一想，那么多人，为什么他能够成，他不能够成？俄国有个作家叫托尔斯泰，他有一句名言，叫做“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你把这句话放到中国的企业成长的历史上，你会发现你把它反过来说，可能更贴切。来评价成功的企业和失败的企业，你就会发现，成功的企业各有各的不同，而这个不成功的企业是相似的，正好跟这个家庭好像是反着的。我的意思是说，其实《经济观察报》这个两年半来，如果简单的讲，就是我们有一个很好的政策环境，有一个中国经济发展的这样一个历史背景，有我们这样的一群想做事情的人。但是，如果要把这些事情真正的细化到每一个环节，你就会发现从具体的操作，到什么，有很多很多的方法，但是我想讲的是说，在这个过程之中，有几个因素，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就像我刚才谈到的，比如说资金背景、市场定位等等。我还想讲一个就是说，我们《经济观察报》，有一个编辑的指导思想，叫理性、建设性。我觉得这五个字在我们这个两年半的成长和发育过程之中，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么，就像我们刚才已经谈到的，比如说什么叫理性、建设性？我们媒体在社会经济生活中，你要做各种各样的报道，你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你怎么看待这些问题？比如说对企业的报道，在中国有做得很好的企业，也有做得不太好的企业，甚至还有做假帐的企业，那么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报道它的？我们《经济观察报》，理性、建设性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说你要与人为善。就像法律一样，当你没有证据的时候，你不能假定他是罪犯，你不能假定这个企业，就一定有问题，你不能带着有色的眼镜去看。即使是别人告诉你说，他不好，你也要去亲自地去调查。另外，你不要总是试图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因为比如说我们强调说，你要多报那些好的、新的东西，我们强调就是用新的，用成长中的东西去覆盖，那些不好的、旧的，而不是简单地去把那些旧的铲除。因为当你跟那个不好的东西作斗争的时候，他就会反抗，反抗就会有冲突，就会增加成本，甚至还会带来一些其它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多报一些好的、新的、成长中，或者代表未来趋势的东西？这些东西多了，那个旧的就显得少了，这是我们的一个思维方式。还有一个就是说，我们要用增量去解决存量问题和矛盾，天津是这样，北京是这样，我相信中国经济也是这样。谁也不能否认说，我们现在的经济发展过程之中还有这样和那样的困难，贫富差距呀，东西部的不平衡，甚至说我们的赤字比较多等等。怎么看待这些问题，我们中国毕竟是一个现在每年还以7%到8%增长的国家，那么现有的这些问题，你只能通过不断的增长，用新增的这种资源和蛋糕，来去不断地填充和弥补过去存在的困难和问题。你不能说我们现在就说结账了，我们今天就到这了，不过了。我们不是不过了，我们还要过下去。所以我们觉得，用增量来解决存量矛盾的思维方式是很重要的。用新的和好的去不断地覆盖旧的，这样一个思维方式也是很重要的。还有我刚才讲的，就是不要用零和游戏，也就是说，不要用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样的观点来看问题。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看到事物之间的共性，而不是总要看到它们之间的差异。其实，我们发现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多地提供了一个可能，就是说我们能够双赢，或者多赢，这一些思想和方法指导我们的编辑和记者，去采访，去报道，就使他们对事物的认识和看法，比较接近实际，也比较接近很多人的认识。
主持人：但是作为我们一个新生的报纸，它必然也有一个成长和发展的这样一个愿望、目标。另外一个呢，也不可避免地可能也会出现一些危机，或者说障碍和问题。我们不知道，纵然我们有资金支持，纵然我们认为我们定位比较准确，比较符合市场的要求，那么，我们在这两年半的，将近三年发展中，有没有过感觉到有问题了，可能这坎我过不去了，绝望了，或者接近绝望了？
何力：有过很多困难。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说，钱没了，广告还不能够足以养活这个报纸的日常运营。那么它面临着，怎么办？应该是在创刊一年半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一年前的时候，去年差不多接近要到冬天的时候，有点像，就是眼看着那个胜利就在前面，但是我们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眼看着那个广告，或者那个市场已经开始成熟了。
主持人：那么遇到这样的困难，你们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呢？
何力：应该说坚持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我们寻求银行的支持，寻求这个投资人的支持，同时我们自身，我们去降低那些跟内容不是直接相关的一些成本。比如工资，比如一些其它的费用，能够尽量地去节俭。比如从比较好的写字楼搬到比较便宜的办公场所等等。人有的时候，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或者说，你不知道前景是什么样的时候，容易放弃，其实你可能选择的道路就是正确的，但是你没坚持下来，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一直在讲，我们有主观的努力，但是我们也很幸运，就是正好这个市场的成长和发育，中国整个的经济类报纸和整个经济类报纸的读者的成熟，和我们这个报纸差不多是同步的，所以说这个时机确实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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